【初選47人案・審訊第 102 日】

【獨媒報導】47人涉組織及參與民主派初選，被控「串謀顛覆國家政權」罪，16人不認罪，今（9日）踏入審訊第102天。鄒家成繼續作供，就初選論壇提到「對抗中華民族嘅入侵」，鄒指民族是建基於文化、價值等形成的共同體，「中華民族」與「香港民族」有別，是合理化損害港人利益和干預港人自主權的宣傳工具，他宣揚「香港民族主義」旨在高舉族群利益。法官質疑鄒稱無推動港獨，但又提自主是有矛盾，鄒不同意，指港人在《中英聯合聲明》下除國防、外交，理應享有一系列自主權，惟在無落實雙普選下，一國兩制無真正落實過。鄒早前稱「香港民族」與港獨不同，法官李運騰今指鄒是否實際上推動港獨或屬爭議點之一，法官陳慶偉亦指明白兩者分別，但不代表不會考慮，鄒為了建立香港民族理念是意圖顛覆國家政權。

另就論壇提到議員應入議會「打交」，鄒指意指「自衛」，從無想過開會期間「主動冚佢（建制派）一巴」，「呢個太痴線喇」；至於用任何手段癱瘓每個會議，他只是望盡力阻止「惡法」通過，承認「誇張咗」。鄒又同意帖文故意以簡體字陳述「国安法」是表達反對，但無想過違法。

鄒稱《國安法》後調整選舉文宣 刪「香港民族」、「殖民」字眼

鄒家成今第4日作供，鄒昨提及《國安法》頒布後曾考慮退出初選，但哽咽稱：「我發覺我根本就做唔出退選嘅決定，我覺得我無法離群眾而去。」鄒今甫開庭向代表大律師陳世傑表示：「唔好意思陳大狀，我琴日表現有啲失禮」，陳笑着叫他向法庭道歉，法官陳仲衡笑說記不起鄒有什麼失禮，陳慶偉亦笑說要喚醒記憶。

▲ 代表鄒家成的大律師 陳世傑

辯方續引鄒2020年7月5日發布的帖文〈對不起，我回來了〉，提及「如果我繼續原本嗰套主張，唔單止我，我嘅團隊成員，幫手派 leaflet 嘅義工，同埋幫我貼海報嘅黃店都一定會出事」。

鄒指當時擔憂過往發表的言論會否有機會違反《國安法》，亦憂如果繼續參選，「被捕嘅未必只係我自己，而係我嘅團隊成員、我嘅義工等等，都可能受到牽連」，故當時除了調整選舉文宣、嘗試避免違反《國安法》，亦安排團隊成員聯絡義工表示：「如果你感到恐懼嘅話你就退出，我哋唔會介意嘅。」

鄒稱「過去宣揚過係一個事實」 但在肅殺環境下港人會知道為何調整

法官李運騰續指，鄒提到「如果我繼續原本嗰套主張」，是提出假設、抑或實際放棄某些主張？鄒指是後者，並重申如他繼續派原有文宣「全部都有機會被捕」。李追問那除了口號，實質內容（substance）有否改變？鄒指有，指整套選舉文宣口號有更改，所有旗幟、易拉架、傳單亦全部重新印過，主要減少用一些對體制批評較尖銳的字眼，亦無再談及「香港民族」或「殖民」。

法官陳仲衡續指，但帖文最後提及「但相信我嘅理念喺過去已經表達得清清楚楚，亦都希望各位香港人會理解」，指鄒不是說會改變政綱，而是過去已表達清楚。鄒同意，表示「即係過咗去嘅嘢我都捉唔返㗎啦，過去宣揚過係一個事實，我改咗啲文宣係一個事實」，而「喺一個咁肅殺嘅環境底下，其實香港人會知道點解參選人會做呢啲調整」。

鄒稱帖文故意用簡體字「国安法」 指表達反對「但冇諗過違反《國安法》」

李運騰續指，理解鄒指推動「香港民族」不代表推動「香港獨立」，若這一直是其理念，為何帖文不解釋清楚他不是推動香港獨立。鄒解釋，因認為「香港民族主義」會被理解為分裂國家或港獨言論是來自部分人的「誤解」，而他於選舉如此提出主要是想「高舉族群利益」；而他與團隊當時思考繼續參選的意義，「我哋覺得係堅持埋最後呢十日左右嘅選舉嘅日子已經足夠喇，所以喺啲政治理念上面我哋唔想再解釋太多、講太多。」

李運騰續指，留意到帖文全部用繁體字，只有在提及「国安法」時才用簡體字，問是否故意（deliberate），鄒答「係」，解釋因《國安法》經「附件三」立法，並非經立法會立法。惟李運騰質疑《基本法》也沒有經立法會立法，鄒停頓了一下續回應：「我唔鍾意用返繁體字去講《國安法》」。

鄒在法官陳仲衡追問下，同意提及「国安法」可理解為抗議的標誌（sign），並指「我的確反對《國安法》」，當時其中一個繼續參選的意義亦是「表達一種反對《國安法》嘅聲音，但冇諗過違反《國安法》」。

▲ 鄒家成（資料圖片）

鄒稱「中華民族」是合理化損害港人利益宣傳工具、香港民族與中華民族不同

辯方續就6月28日的新東初選論壇發問，就鄒提及「我諗我今次參選嘅目的非常之旗幟鮮明，我就係要宣揚香港民族主義，因為要建立一個民族出嚟，我哋先能夠對抗到中華民族嘅入侵」，陳仲衡問「中華民族嘅入侵」是否指中國共產黨，鄒否認，指「中華民族對我嚟講，係一個用嚟合理化損害港人利益、干預港人自主權嘅宣傳工具」，又指「我認為喺殖民統治之下，背後操控嘅人，正正就係擁抱中華民族思想嘅人，而呢種殖民嘅統治方式係會弱化一個民族嘅根基，所以我就喺選舉入面宣揚香港民族嘅理念」。

李運騰指他概念上有困難，問鄒是否認為「香港民族」作為一個族群（ethnic group），與「中華民族」是不同，鄒說：「我認為係嘅，因為一個民族係建基於語言、文化、價值、歷史、命運而形成嘅共同體，香港人喺歷史上面對於價值嘅追求……」，惟陳慶偉打斷，指不認為需要深究（“I don’t think we have to go into all these.”）。

鄒稱港人理應享自主權 除非落實雙普選 否則一國兩制無真正落實

李運騰續指，鄒一方面說並非推動港獨，但一方面又提到「自主權」，是否有矛盾（inconsistency）？鄒不同意，表示認為在《中英聯合聲明》和一國兩制下，「除咗國防同外交之外，香港人理應係享有一系列嘅自主權」，法庭傳譯一度未能譯出《中英聯合聲明》，被告欄的林卓廷即說：「Sino British Joint Declaration 呀！」

鄒續指，認為中國與香港之間的關係，基礎是建基於《中英聯合聲明》，而一國兩制是源於兩地族群的利益和所擁抱的價值均不同，因此認為「除非落實雙普選，否則一國兩制都冇真正落實過」。

官稱明白香港民族與港獨分別 但不代表不會考慮建香港民族概念屬意圖顛覆政權

李運騰指鄒可能是對、可能是錯，法庭毋須判斷，但鄒同意《中英聯合聲明》只是由英國和中國政府決定，而非香港人決定嗎？鄒說「呢個亦都係好多香港人耿耿於懷嘅地方」，李運騰即打斷指可以問下一議題，並指被告到底是否實際上推動香港獨立，或是一個當前爭議的問題（live issue），問辯方是否需澄清。陳世傑續問鄒，香港獨立和自主權概念的分別。

不過陳慶偉打斷指認為已聽夠了，指辯方只是問同一問題，鄒家成亦只會重複答案，並指鄒已表示他不是提倡香港獨立、或香港應成為獨立的主權國（sovereign），只是認為一國兩制無按《中英聯合聲明》完全落實、香港無被給予完整的自主權；不過陳慶偉亦指，李運騰說法或許也有道理，因本案是控告被告意圖顛覆國家政權。

李運騰續補充，一如既往，無論控方或辯方證人的說法也不一定能當成真實（taken as face value）。而鄒早前稱「香港民族」與港獨「唔一樣」，陳慶偉指他們明白「香港獨立」和「香港民族」的分別，但與此同時，這不代表他們不會考慮，鄒為了建立香港民族理念，是意圖顛覆國家政權（“We are not saying that we would not take into the evidence that in order to build up the Hong Kong Ethnic idea, that he was intending to subvert the state power.”），指這是兩回事。陳世傑最後再問，鄒有否意圖提倡香港獨立，惟陳慶偉指鄒已答過他從無此意圖。

稱擁護《基本法》同時指屬「殖民工具」 鄒：如忽略現實考慮 信仰只淪為「自我麻醉」

鄒昨供稱擁護《基本法》，惟法官李運騰指，鄒論壇亦提及「一國兩制、基本法、立法會通通都係精心設計嘅殖民工具」，與其說法如何一致。鄒說「呢個有啲複雜嘅，等我用好簡單嘅方式講解吓」，續指擁護或效忠是從「信仰」的角度去看，「信仰能否強化，必須結合現實嘅考慮，如果忽略現實嘅考慮，你嘅信仰只會淪為一種自我麻醉」。

鄒續指，人大釋法和不落實雙普選，是令一國兩制、基本法和立法會被視為殖民工具的「條件」，他反對這些條件，並認為要落實雙普選，一國兩制、基本法和立法會「先至能夠產生佢哋本身應該產生嘅功能」，又指「當我哋見到佢落實得唔完美嘅地方，再受到我哋信仰嘅驅使，我哋先會調整我哋當下嘅決定，令到自己嘅信仰得以實踐」。

官問是否支持想像中《基本法》 鄒：支持本身應該要產生嘅功能

李運騰問，即鄒支持一個不存在的、或只存在於其想像中的《基本法》（exists only in your imagination）？鄒回應：「我係支持佢本身應該要產生嘅功能。」陳慶偉說，或許不是想像，而是鄒的解讀（interpretation），並舉例不同人對聖經也有不同解讀。

陳世傑續指，鄒論壇提及立法會仍是港人「覺得要維護嘅一個制度」，李運騰問，即鄒對立法會功能和工作有自己看法，並認為當時立法會無行使其正當功能？鄒表示，議會理應產生的功能是「普世」的，就是「制衡行政機關」，但他之所以說是殖民工具，「係因為佢嘅制度並不民主，行政機關亦都會用一啲唔公義嘅手段去阻止人參選」，並依賴立法會「去落實好多損害香港人利益同意願嘅政策、法案、議案」。

論壇稱「不再讓泛民繼續主導話語權」 鄒指2020年世代更替下望改變立法會格局

法官陳仲衡關注，鄒提到想以議會制衡，但論壇亦提及「更加重要就係唔可以再畀泛民主派繼續主導呢個香港嘅話語權」。鄒解釋，話語權是透過立法會原本的「反抗格局」而形成，如立法會只有泛民主派一把聲音，「市民大眾就會接收到啲乜嘢嘅聲音。」

鄒並指，當時是針對議會內議政內容的數量及質素，指如只是審視一些「鎂光燈」下的議案和法案，再加上提出的私人草案或修正案不足，「話語內容就會變得單調乏味」，故他一直望選出最多抗爭意志的代議士，就是「希望透過改變原本立法會入面嘅反抗格局，從而產生一股更加強大制衡行政機關嘅力量」。

李運騰指，即鄒認為傳統泛民主派做得不好，想有人取代他們？鄒答「有好有唔好」，並指「我認為當時時代嘅改變，市民大眾要求立法會議員做得更多……」李打斷指，簡言之當時泛民並非代表主流聲音，鄒不同意，指正因覺得他們「代表緊好多市民嘅聲音」，才說他們主導香港的話語權。

李追問，但若大部分人支持傳統泛民，有什麼問題？鄒指：「2020年就出現緊呢個巨變」，簡單而言「係世代更替，經歷緊、演變緊、進化緊」。陳仲衡問，而鄒認為應由像他的人取代傳統泛民？鄒說：「我當然唔能夠取代，但我希望我係其中一把可以改變嘅聲音」，認為泛民「可以做得更好」，採取更主動的做法。

鄒稱2020年DQ性質由阻港獨聲音、改為阻民主派取35+

至於鄒論壇提到：「我諗DQ喺2016年嚟講，嗰條實嘅紅線就係香港獨立吖嘛，而家政權就係阻止緊香港獨立嘅聲音去進入呢個議會。但係到今日2020年，呢一個DQ，已經唔再係阻止異見嘅聲音，佢係阻止緊香港人奪權。」

鄒解釋，「奪權」是指「奪取議會控制權」，而據2016年選舉經驗，DQ紅線是主張「香港獨立」的參選人，但2020年DQ性質已改為「要阻止民主派攞35+」、所有參選人都可能會被DQ，「因為有DQ嘅存在，我哋唔會攞到35+㗎喇。」

論壇稱入議會「打交」 鄒指意指「自衛」

除了組織者籌辦的初選論壇，鄒家成稱於7月初亦出席了由將軍澳居民舉辦的新東初選民間論壇。鄒的 Facebook 於7月7日發布該論壇片段節錄，提及鄒被問到「有冇做開運動？入到議會會唔會打交？入到去最想揪低邊個？」。

鄒並於論壇回答：「如果你話喺入面揀一個對手去揪低佢呢，咁我諗，所有嘅親中派，每一個都應該我要砌低佢嘅」，又指「入去會唔會打交，呢一個唔單止係我鄒家成要做嘅事，係每一個今日參選嘅代議士都應該要做嘅事」，而就算有無《國安法》和以言入罪，每個代議士都應有心理準備「用任何手段，癱瘓每一個議會嘅進行」。

鄒表示，「打交」是網民提問的用字，他的意思是「自衛」，當時腦海浮現陳志全被工聯會（郭偉強）使用暴力的畫面。李運騰指提問者顯然不是指「自衛」，鄒是迴避問題、不想得罪提問者？鄒指當時論壇講求「快問快答」，「真係冇咁多考慮」，而「打交」亦非他入議會的目的。

鄒又指，帖文並非由他發布、是由團隊成員幫手，因該論壇「應該唔係咁多人睇」，他們想幫他「宣揚得遠少少」，印象中團隊發文前沒告知他，他翌日才知道。鄒又指，7月前所有 Facebook 帖文均由他或團隊另外一兩人幫手執筆，他全部知道亦同意，但7月起競選活動越來越多，故他很少處理 Facebook，當時亦無認為應移除帖文。

論壇稱「砌低」每個親中派 鄒指望多方面取勝

至於鄒稱要「砌低」每一個親中派，鄒解釋在議會辯論上、甚至長遠而言，「我希望佢哋喺場選舉會輸，即係多方面都希望可以贏佢哋。」被問是否指肢體暴力，鄒說：「如果受到襲擊，咁當然都包括埋啦，但我真係從來冇諗過要開開吓會，去主動冚佢（建制派）一巴咁……呢個太痴線喇」，有被告和旁聽人士輕輕發笑。

論壇提「癱瘓每一個會議」 鄒稱望盡力阻惡法通過、認「誇張咗」

至於「用任何手段，癱瘓每一個議會嘅進行」，鄒指是口誤，應是「每一個會議」，並笑言「『癱瘓』呢度個意思係阻止個會議進行啫，呢度的確係誇張咗」，又指要「癱瘓」會議是「因為惡法嚟緊」，但不是指《國安法》，而是議會內政府想推動的「惡法」。

李運騰指，但鄒是提到「每一個會議」，意思是政府提出的所有議案也是惡法（evil）？鄒指整句意思是對其他參選人表達一個「期望」，即就算有《國安法》，入到立法會也要盡力阻止惡法通過，又望他們有心理準備、做心理建設，每個會議也有機會面對這種情況。鄒並重申提及「任何手段」和「癱瘓」，「係真係誇張咗」，「只係想表達大家要盡力去做。」

惟法官陳慶偉指，鄒家成此前稱立法會是應除去的殖民工具，認為鄒並沒有誇張，實是與其證供符合。鄒回應，「除去殖民工具」是指「反對立法會被視為殖民工具的條件」，主要指不民主的制度和不公義的政治操作；至於阻止惡法「係喺呢一個體制之下會做嘅事情」，兩者有分別。陳仲衡亦指，鄒回答時無提及「惡法」，鄒同意，但指當時面對「入去會唔會打交」的問題時，已預設了是因推動惡法而出現「打交」的混亂場合。

陳世傑續表示，就論壇發問完畢，會問及抗爭派記者會，但關注「共謀者原則」的應用，望再審視相關內容。陳世傑申押至明日續審獲法官批准，並預計明天會完成主問。

散庭時，鄒家成向步出被告欄的施德來說：「好攰呀！」，並向前彎身。

案件編號：HCCC69/2022